芭蕾舞者 一至三_(快穿)我有一点可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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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蕾舞者 一至三

  五十一芭蕾舞者一

  看到关山月的第一眼,琉璃灯手忙脚乱地把眼泪擦了干净,可是还是被她一眼瞄见了。

  其实这是一个很令人费解的事实。

  琉璃灯再怎么神通广大,它的本体也不过就是一盏琉璃灯,没有五官,可是不管关山月怎么看,总是能在它的“脸上”看见喜怒哀乐虽然大多时候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蠢样儿这一次竟然还有了眼泪,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样做到的。

  她想了很久,最后将这些神奇的现象归功于怪力乱神,决定不去再质疑。关山月像琉璃灯打了一个招呼“好久不见啊。”

  谁知道这一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它的那一个伤心点,就见琉璃灯开始嚎啕大哭。

  关山月“”

  好吧,又是谁惹到了这个小祖宗。

  她本来是想等它平静一会儿再去安慰它,可是没有想到,琉璃灯见半天还是没有人理它,开始愤怒起来“你为什么不来劝劝我”

  关山月无奈,只能上前虚情假意地抱了抱它“乖,不哭了,不哭了。”

  她只觉得自己还没当母亲,便养了一个熊孩子。

  只见琉璃灯抽抽噎噎,打了一个嗝“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光是听台词,关山月差点以为自己是一个抛妻弃子的人渣。

  也不知道这一盏灯是从哪里得到如此丰富的感情的。

  可是碍于合作关系,她只能维持着一张笑脸,轻声细语地安慰它“我怎么样了”

  “你为什么要最后跳下去,为什么呀你知道你跳下去之后庞源做了什么吗”琉璃灯没法抹眼泪,只能在她身上的衣服上面蹭了蹭。

  关山月“”

  只不过听到那一个名字,她脸上的笑容虽然不变,只不过眼睛里的笑意却减退了许多。

  她的确不知道庞源发生了什么,也并不关心。她只知道自己从阳台上面跳了下去,听到了他的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之后便人事不知。

  真疼啊,跳下去的时候,尤其是当她摔得粉身碎骨的时候。

  不过还好了,一回生,二回熟。

  琉璃灯看出来她的冷漠,顿时又不干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关山月脸上的笑容不变,轻轻问到“我怎么了”

  “庞征,柳润,庞源都那么喜欢你,可是你却,你却”它说不下去了,因为又要擦眼泪了。

  只不过这一次,关山月没有让它蹭,反而伸出一手指,将它轻轻推开了“你只想过那三个男人的感受,却并没有想过朱砂的。”

  “我”琉璃灯刚想要说话,却看见她摇了摇手指。

  “朱砂只有十八岁,却前后遭到了三个男人的背叛,她当然可以有机会报仇了。”

  “可是柳润没有伤害她啊。”琉璃灯辩解着。

  关山月笑了笑“可是朱砂不知道呀。”

  “况且他的选择让朱砂一生的轨迹就此被扭转。”

  琉璃灯没有再说话了。

  “这四个人都是可怜人,可是我还是更可怜朱砂一点。”

  只不过还有一点关山月没有告诉琉璃灯

  看男人哭起来有多爽啊。

  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琉璃灯,她戳了戳它,换来不满的一瞥“干什么”

  “工作呀,”她眨了眨眼睛,却因为血肉模糊的脸而看起来有些恐怖,“不然还能干什么”

  从后面看,关山月是一个绝无虚名的美人,可是从前面看,她的那一张脸能够止小儿夜啼。

  琉璃灯看了一眼,又转过身去。

  丑八怪,哼。

  只不过最后,它自认是一盏敬业的好灯,于是还是转了过来“下一个世界你要去现代。”

  现代

  民国对她来说已经算奔放,现代到底是会有多异样呢

  琉璃灯开了口“这一次的故事没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

  所以别把我再虐哭了。

  关山月摆了摆手“知道了。”

  她转身朝着白雾走了过去。

  琉璃灯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告诉她,这一次她看上去比上一次好了不少。

  这一次的故事很狗血。

  狗血这一个词还是她新学的。

  这一个世界她叫梅疏。

  梅疏待雪添的“梅疏”。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出生在冬天,而她母亲呆着的那个产房外面正好有一株梅树,上面的梅花稀疏,却依旧开得坚强,所以便起名叫这个名字了。

  她出身富贵,出生在淮城的梅家,长大的时候顺风顺水,唯有遇过一件还算艰难的事,便是父母在她两岁的时候离婚。梅家夫妇只不过之间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而梅疏正好只是这一次交易之下的产物。那一年梅母嫁给了淮城一家还算富裕的家庭,又生下了一个女儿。

  梅疏早慧,记事很早,还记得那时候她走路的时候依旧歪歪倒倒,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走到了梅母面前,悄悄拉住了她的衣摆,说“妈妈不要走,不要走。”

  那个女人生的很美丽,心里却并不怎么柔软,把她的手轻轻拉开,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那一天母亲走的时候,她的父亲没有出现,呆在了书房,而她一个人抱着软绵绵的小熊,站在门口,看着母亲拉开大门,坐上了一辆车,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只给梅疏留下了一句话。

  “以后没事不要来找我了,妈妈很忙。”

  然后紧接着便是一句孩子都听得出来的一句敷衍的“乖”。

  于是梅疏很乖,没有再去找过她的妈妈,只在后来淮城办的宴会上看见她,手上牵着另一个小姑娘,比她小两岁,梳着可爱的齐刘海,穿着粉嫩的小裙子,软软糯糯。

  其实梅疏是看不上这样的打扮的。

  她比同龄的孩子们都要早熟,从小便不爱穿粉色的公主裙,也不爱花里胡哨的头饰。

  梅疏唯一爱的是银光闪闪的小皇冠。

  那种别在跳芭蕾舞的小姑娘们头上的小皇冠,只要轻轻偏一偏头,便能流光溢彩。

  她便是一个跳舞的小女孩。

  她从三岁开始便跳起了芭蕾,没有一个教过她的老师不说她天资聪颖,天生就是一块跳舞的料子。

  跳舞的小姑娘们好像总是和其他的小姑娘们有些不同,举手投足之间总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美感,而梅疏便是此类最好的代表。

  她长成了一个矜持的小姑娘,性格自持冷淡,最爱穿的便是一身雪白的连衣裙,微风轻轻一吹,便能看见裙摆轻轻飘动,美不胜收。她骨架细长,双腿极长,轻轻一踮脚尖,便能划出最美的弧度。

  穿着芭蕾舞鞋,她便是台上的王者。

  每一次的旋转,抬腿,跳跃,她并不仅仅是在重复着动作,而是在赋予它们一种生命。

  她跳起来的时候,仿佛微风都在她的脚下将她拖了起来,每一个姿势都无比轻盈,仿佛她不费丝毫力气就可以将它们做出来。

  就像所有人说的一样,她天生就是该跳舞的。

  梅疏十二岁便出了名,十六岁的时候办了第一场演出,台下的人数以万计,看着她在台上展示着少女最美丽的姿态,以一种不容忽略的气势统治着舞台。她是那么的细弱,站在台上的时候却看上去有着一种舍我其谁的耀眼。

  只不过她没有说的是,她在十四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叫严寒,是淮城另一家名门的独子。

  梅在寒中开。

  梅疏,严寒。

  十四岁的少女只觉得,他们连名字都是那么的契合。

  她是一个高傲的女孩,平时走路都不愿意低头,只愿意昂首挺胸,却那么小心翼翼地去喜欢着另一个人。

  梅疏是骄傲的,可是面对严寒,她却手无寸铁之力。

  她不敢叫他知道自己喜欢他,至于是为什么,她认为是因为当他知道她喜欢他后,便不会再与她说话。

  梅家与严家交情颇好,晚辈之间也有互动,只不过梅疏生性冷淡,而严寒比她更为淡漠,所以她也只能悄悄地爱慕着他。

  她知道他喜欢什么,知道他喜欢穿白色的衬衣,也知道他吃得清淡,却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故作矜持,不敢靠近。

  可是在他的身后,她又是幻想自己可以拉着他的手的。

  她都已经想好了,如果有一天她能为他跳一支舞就好了。

  不为别人,只属于他。

  对着月亮,她许下了十五岁的生日愿望。

  梅疏不用严寒也同样喜欢她,这一点她永远都不敢奢求,她只是希望,严寒可以来看她跳一次舞。

  她想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呈现给他。

  也许是真的有人在天上听见了她的愿望,她的第二场演出,她看见了严寒坐在台下,与他的家人在一起。

  台下的那个少年面容隽秀,一双眼睛里仿佛带着霜雪,就那样沉静地看着她。

  在那一刻,梅疏笑了。

  人们都看得见,那个在台上发光的少女唇角弯起了一抹弧度,漂亮得让人心静。

  梅疏人如其名,冷傲得如同霜雪中的梅花,笑起来的时候却不可方物,是那么的美丽,像是要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她好像也看见,严寒的嘴角也微微一翘,冷静的眼睛中流露出一抹温柔。

  五十二芭蕾舞者二

  那一天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严寒看见她了。

  他来到了后台,带来了一捧雪白的百合,轻轻放在她的手中,一言不发,点了点头,便就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梅疏垂下了头。

  其实她应该就这样被满足了,他们之间可以有一次这样的交集,足以让她珍视一生。也许会有人说少女时的暗恋不算数,甚至渺小的微不可及,可是在爱他的那一瞬间,她是真心诚意的。

  都说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优秀的人,不然一生都会被他与你不经意时的一瞥耽误,而严寒于梅疏,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如果说她是雪山之上开放的梅花,那么他就是天空中轻轻飘落的白雪,遥远得触不可及,如果只要有人胆敢将雪花放在手心中,那么便只能得到满手冰凉的湿润。

  人是无法留住雪花的。

  而梅疏就是一个不敢去追逐雪花的人。

  看着手中那一捧素净的百合花,她觉得也许这样就够了。她一个人开始的情节,有她一个人的告别来结束。

  可是就在她站起身的那一刻,有一张卡片从花瓣中掉落出来。

  她把它捡起来一看,发现上面只有一行字。

  “献给世界上最美的芭蕾舞者,我倾慕的梅疏小姐。”

  少年的笔迹潇洒,并没有很用力,带着和他人一样的清淡。

  梅疏看着那张卡片,一抹红晕从她的脖颈爬到了脸颊上,悄悄地绽放着少女无人可知的暗恋。

  世界上最好的一件事之一,无非就是她喜欢他,而他恰恰也喜欢她。

  从那天开始,他们开始了一场不为人知的暧昧。

  他们从来没有像对方表白过,甚至连一句简简单单的“我喜欢你”也不曾说出口,可是梅疏知道,他们是一对相爱的情侣。

  少年少女没有告诉家中的长辈,只有两个人之间悄然无声的甜蜜与亲近。

  梅疏这一辈子爱的东西只有两个芭蕾与严寒。

  不分先后。

  她的父亲与她并不亲近,虽然他没有再婚,可是一年也难得见上几面,父女之间见了面也只有互相尴尬的面面相觑,更何况梅疏是那样的骄傲,不能承认自己有的时候是想他的,尤其是当梅父很多时候都对她视若无睹。

  她是被家中的何姨带大的,只不过何姨有自己的家庭,自然也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只不过是雇主而已。

  严寒的出现打破了她生命中的寒冰,让她知道了她除了芭蕾之外还可以拥有其他的温情。

  他们在一个学校,却只在课间悄悄见面,在学校的天台上。

  在那里,轻风会刮过他们的衣摆,将他们的头发吹得扬起来,然后严寒会朝她轻轻一笑,后面是晴空万丈。

  梅疏爱严寒。

  高中毕业的那一年,他们告诉了各自的家长,带着他们的祝福订了婚。

  在订婚宴上,严寒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瓣。

  他的嘴唇是甜的。

  那一年,她去了巴黎芭蕾舞剧院,与他暂时离开。

  在异国他乡,她每一天想的就是他。

  想他清冷的眉眼,说话时淡淡的腔调,以及他吻上她嘴唇时那一刻的感觉。

  不是身边没有别的男孩追逐她,毕竟梅疏向来不缺爱慕者,可是她的忠诚既然给了他,那便是一辈子的誓言。

  可是严寒却没有。

  梅疏做梦都没有想到,当她再一次回到中国的时候,她会看见严寒捧着董素的脸庞,温柔地吻了下去。

  董素是她的妹妹。

  同母异父。

  当年那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甜美,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可是梅疏却自幼很难对她生出任何喜爱。

  也许是离婚后她们的母亲感到有一丝愧疚,因此偶尔便会带着梅疏出门,只不过董素也在。

  梅疏还记得,有一次在她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去了游乐场,她想要做摩天轮,只不过董素害怕,母亲便在下面陪着她,而她自己一人上去。

  这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当她下来的时候,母亲和董素都没有了身影。

  她一个人被落在游乐场,抱着膝盖坐在树荫底下等着回她们来。只不过她从早上等到了下午,从下午等到了晚上,终于在游乐场关门之前等到了人。

  只不过不是她的母亲,而是何姨。

  何姨告诉她,董素有一些不舒服,于是当年的梅母、现在的董母便带着她先回家看病了,却不小心把梅疏忘了,半个小时后之前才想起来,给何姨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去接梅疏。

  据何姨说,她的母亲说“让梅疏不要怪我,素素身体一下不舒服,我一时手忙脚乱,就把她忘了。她已经是大孩子了,要体谅妈妈,不要怪你妹妹。”

  其实后来的梅疏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着急女儿,这很正常。

  所以当董母过几天再一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问梅疏怪不怪她,梅疏只是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说“不怪”。

  董母在电话的另一边放心地笑了,却没有看见梅疏脸上淡淡的神情。

  如果没有期望,自然也就没有了失望。

  她对母亲的所有期待全都在那一天在树荫底下被磨完了。

  所以她没有问董母,为什么不在她回家之后给她打一个电话问问,为什么不在后来不亲自来看她一眼。

  从那一天开始,她明白了,她的妈妈虽然是她的妈妈,却首先是董素的妈妈。

  虽然说凡事应该分个先来后到,可是母亲对于孩子去并不是这样,尤其是她的母亲。

  可能越是弱小的生物,就越容易得到保护吧。

  后来董素笑眯眯地在她的面前鞠躬道歉,没有听她说“不用这么做”,想要求得她的原谅。她们的母亲在一旁,朝她说“你看你的妹妹都这么诚心道歉了,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还这么小气。”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让她道歉,是董素硬要给自己赔礼。

  梅疏不知道是自己心胸窄小还是怎么,只觉得看着董素甜美的脸庞,心中有些不舒服。

  可是她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纠葛了,就点了点头。

  真正让她对董素无感,是在她十六岁那一年。董母带着董素看了她的演出,而从那时候起,董素也要闹着学芭蕾,因为“我想要跳得和姐姐一样好。”

  梅疏瞬间就有一些不高兴了。

  她跳得这么好看,董素怎么可能和她跳得一样

  所有的老师可都夸过她,说她是跳舞的天才。

  她有些气不过,悄悄“哼”了一声,却又不想被别人发现,于是只能维持着面上的矜持,心里却不是很舒服。

  后来她想开了,董素要学芭蕾舞,这没什么,她并没有权利去阻止她,自己只需要比她跳得好就可以了。

  梅疏向来相信自己的实力。

  可是董素抢不走她的芭蕾,却抢走了她的严寒。

  董素那个时候正好十八岁,清纯甜美,看着便想叫人微笑,而严寒高大隽秀,与她看着像是一对璧人。

  只不过梅疏又算是什么呢

  那一天她悄悄地离开了,没有叫任何人看见从眼角滑落的眼泪。

  她向来是骄傲的,连哭泣都不想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可是她不甘心。

  她把母亲给了董素,难道现在也要将严寒拱手让人吗

  自始自终,她都没有想过要和严寒分手。

  她宁愿看到他们亲吻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误会。

  后来梅疏与严寒约着见了面,而她苍白着脸,问严寒他是不是与董素有了关系。

  严寒沉默了很久,看着她,终于点了点头。

  梅疏看着他隽秀的脸庞,看他依旧云淡风轻,不慌不忙,仿佛他的背叛不值一提。

  她问他为什么,然后严寒想了想,十分不经意地说“梅疏,我现在已经是严氏的掌管人了,身边不能总是没人,况且我们两个性格合不来。”

  她努力睁着一双眼睛,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低着嗓子问到“为什么”

  他笑了笑。

  这是梅疏在离开两年后又一次地看到了他的微笑。平日里他们很少视频,一个原因是因为严寒不喜欢,还有便是梅疏总是有一些不好意思。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他的笑容,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梅疏,你没有发现吗,你的脾气总是那么的硬,不肯服输。况且我也累了,你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冰块,放在心中冻人。”他说得轻描淡写,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梅疏想问他,你忘了每一次我演出的时候,我总是会在台上对你笑吗台下有那么多人,我却独独只注意到了你。

  她想,他一定是忘了那些时候,她等在他的教室外面,直到街边的路灯都亮了起来,也忘了他们曾经漫步在偏僻的小路上,她将他冻红的手放在口袋里捂热,然后一抬头,便看见他含笑的眉眼。

  若说谁是冰,她只觉得严寒才人如其名,是那一块怎么样都捂不热的冰。

  可是她依旧爱他呀。

  五十三芭蕾舞者三

  严寒对于梅疏的意义可能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

  不然他为什么又会这么残忍呢

  随便一句话就轻轻抹杀了两个人的过往,手段温柔而漫不经心,就仿佛随意掐死了一只蚂蚁那样。

  梅疏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脸庞,忽然说不出来话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了很久,最终严寒放下了他的咖啡杯,对她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抱歉,素素还在等我,我就先告辞了。”

  他就像每一个绅士那样,抽出几张百元钞票,放在了桌上,然后便要头也不回地踏出咖啡馆。

  梅疏捂住了眼睛。

  她告诉自己,不要挽留,不要挽留,如今你唯一剩下的,便只有自己一文不值的面子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强迫着自己,提醒着她自己的身份。

  你是梅家的女孩子,她说,不可以丢人。

  她努力昂首,试图倒回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

  这不过就是一个男人而已,梅疏,你还有其他那么多的选择,何必就要吊死在他的身上。

  只不过在那一刻,她发现自己虽然仿佛拥有很多,荣誉,亲人,爱人,可是最后却什么都没能留住。

  好像到最后,只有那一双芭蕾舞鞋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她忽然想起来了严寒第一次见到她跳舞的时候,他的唇角微微一翘,冷静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

  他给她写到“献给世界上最美的芭蕾舞者,我倾慕的梅疏小姐。”

  他倾慕的梅疏小姐。

  她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严寒,不要走。”

  他的步伐稍稍停了停,却也只是瞬间,很快他便要迈开脚步。

  “你爱过我吗”梅疏的声音从后面轻轻响起。

  严寒转过身,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

  可是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是我不够好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是梅疏,爱是会随着时间褪去的。我喜欢你了两年,第三年对你可有可无,第四年便知道可以不需要你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并没有对她说。

  他一开始喜欢的女孩子并不是梅疏。

  是董素。

  事情就是这样的狗血。

  而且好像还不怎么出人意料。

  严家与董家并没有什么来往,唯一勉强可以算得上的中间人便是梅疏。

  那时候还不到十八岁的严寒是喜欢上了十五岁的董素。

  董素是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孩子,与梅疏的冷淡矜持完全不同。如果梅疏是一个男孩子,她想,自己也是会更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严寒喜欢董素的娇气,喜欢她的活力,而这些都是他不曾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更不可能在梅疏身上出现。梅疏留给他的映象,永远是那一个清冷矜持,垫着脚尖走路的小姑娘。如果说董素是花,那么梅疏就是冰。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他利用了梅疏去接近董素,让那个小姑娘也为他神魂颠倒,却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有些喜欢上了梅疏。

  她出乎意料得柔软,在冷淡的外表下面是一颗温柔的心,而严寒便爱极了这种反差。

  因此他与她维持了四年的关系,却因为两个人分居异地而感情渐渐变淡,而他对董素的感情也因为她就在身边而变得明显。

  他本来并不想在两个人之间做一个取舍,只可惜被梅疏碰见了。

  有些人看上去淡漠自持,其实道貌岸然。

  只不过严寒并不认为自己有何亏欠梅疏。当年她喜欢他,他同意为她圆了一个梦,而如今他也只不过是让那个做了四年的梦彻底停了下来罢了。

  梅疏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了四年的人。他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男人,面上带着波澜不惊的平静,仿佛意识不到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么残酷。

  即使他就算意识到了,可能也并不在意吧。

  严寒最后看了一眼梅疏,点了点头“再见,梅疏。”

  然后梅疏便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梅疏这一辈子到现在,能让她为之放下尊严的人,只有严寒。

  她不肯相信曾经爱过的少年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她的记忆中,严寒永远是那一个静静的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她跳舞的少年。

  有一天,她去了董家,见了母亲。

  那个女人看着她,让佣人为她倒上了一杯茶“最近又没好好吃饭吧,看着又瘦了一点了。”

  梅疏没有回答。她看着母亲的眉眼,轻轻开了口“您其实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对吗”

  那个女人笑了笑“你指的是什么”

  只不过梅疏已经从她躲闪的目光中看出来了。

  她的母亲,任由她的未婚夫与她的妹妹亲近厮混,同时对于他与自己玩了一场暧昧的游戏一言不发。

  如果说那个女人知道的时候,能够提醒她一句,她也不会像如今这样狼狈。

  她的母亲或许是有些紧张,抿了一口茶,说出了那句让她终生难忘的话“其实我们都知道。”

  “我,你的父亲,严家的父母,我们都知道。”

  “只不过你的父亲与严家达成了一个交易,说是如果同意解除你与严寒的婚约,那么他们会把城东的地拱手相让。”

  “然后你的父亲同意了。”

  梅疏的双手微微颤抖。

  她活了二十年,结果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众叛亲离的模样。

  最痛苦的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她素来看起来比较冷淡吗

  可这就能成为他们肆无忌惮的借口吗

  “姐姐”

  她的身后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

  梅疏转身一看,发现是董素,靠着门框,胆怯地看着她,眼眶微微泛着红。

  那一刻,她终于放弃了所有。

  梅疏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她比董素高出了一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董素打了一个寒颤,又怯怯地叫了一声”姐姐”

  她微微一笑,这几日憔悴的脸上竟然看出来了从前的从容不迫“不要叫我姐姐,我不是你的姐姐。”

  董素红了眼睛“姐姐”

  “看来你是听不懂人话了,”少女微微歪了歪头,“那么我也不必要以文明人的方式与你沟通了。”

  说罢,她扬起手掌,一个巴掌挥了下去。

  只听见“啪”的一声,董素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很快红肿起来。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梅疏。

  梅疏向来是一个冷淡自持的女孩,从来没有动过手。

  她们的身后传来了董母的一声惊呼。

  “看着我干什么,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她微微一笑,“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我也有必要教你怎么做人了。”

  话刚说完,她便又一巴掌打到了她的另一边脸颊上面。

  董素被她打得踉跄了几步,抬头看着她“你就不怕严大哥知道吗”

  梅疏扯了扯嘴角“严大哥就算他在这里,我也照样打你,弄不好连他一起打。”

  董母赶忙上前,将她们分开,并且指着大门,对梅疏说到“你给我走,马上走。”

  她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再对她们说,便出了门,上了车。

  走了没多远,她听见董素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梅疏,你会遭报应的”

  没有人知道的是,梅疏在关上车门的那一霎那泪流满面。

  这就是生她的母亲。

  只不过随后,她擦干了眼泪,对着镜子扬起了脖子,像是每一次上台演出之前那样,对着里面的那个少女微微一笑。

  “他们不喜欢,我喜欢我自己。”

  再睁眼,她依旧是那个清高冷淡、天资卓越的芭蕾舞者。

  那一天晚上,她没有回家,反而去了酒吧买醉。

  在那里她喝得酩酊大醉,恨不得醉生梦死,听着周围混乱而噪杂的音乐,她在这里可以毫无顾忌地发泄着自己的眼泪。

  在昏黑的酒吧中,没有人认识她是谁,也没有人能知道她便是芭蕾舞者梅疏。

  严寒对于她来说,是整个青春的回忆。

  那个清冷的少年和他白衬衫上面淡淡的青草味便是梅疏少时所有的美好所在。

  凌晨三点的时候,当她从酒吧扶着墙出来的时候,她却被车撞了。

  也许生活就是这么得戏剧性。

  那是一辆酒后驾驶的快车,当她看着它冲上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躲,而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直到最后一刻才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想要躲避。

  可那时候已经晚了。

  而且就算她之前想要躲闪,那也来不及了。

  她被撞倒在地,只感觉下身一阵剧痛,便不省人事。

  在昏过去之前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董素和她说的一句话。

  “梅疏,你会遭报应的。”

  她只是没有想到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

  她的报应还不够多吗,她甚至都不知道它们为何而来。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是在icu病房,床边站着一个她熟悉的身影。

  严寒。

  听见她醒了过来,他转过身,低下了头,向她宣布了那个噩耗。

  “对不起,梅疏。”

  “医生说你可能永远跳不了舞了。”

  只不过这一次严寒不知道的是,这时候的梅疏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而是关山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想写一个甜甜的小故事

  梅疏待雪添阮郎归粉痕闲印玉尖纤晏几道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爱莲说周敦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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