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零落成泥(捉虫)_成为omega后一夜大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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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零落成泥(捉虫)

  二十年前

  A市的秋天向来少雨,但今年的却极为反常,一连几天的大雨冲刷着整个A市,使原本就有些寒意的天气更加湿冷。窗外零落枯黄的梧桐树叶被大雨从枝头打落,径直坠落在地上,沾了满身的泥水。

  零落成泥。

  从缨的目光随着那片树叶滑落进水坑,右手又紧了紧湿的几欲脱手的利刃。耳边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和嘈杂声,他的视线却从窗户上落到地板上——

  血色漫延,将从芯幼小的身躯包裹。昨天还鲜活的生命,此刻瘫软如同一具玩偶,红色的液体弄脏了他可爱又圆润的脸庞,圆圆的眼睛无力又无神的耷拉着眼皮,半睁半阖的眼珠里仍旧散发着惊惧的余光,可惜,并没有半点生气。

  从缨张了张嘴,感觉一股冷气渐渐向自己侵袭,从沾满红色的鞋底逐渐逐渐蔓延到自己头顶,身子已经是近乎冰冷的麻木了,移不开脚步,只能凝固在那里,认命般的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老爷子的叫喊声,父亲的喘息声,母亲的哭诉,最终还是闭紧了嘴巴。

  终于,随着大门打开,外面的灯光漏进这间昏暗的房间,看清楚了屋内景象的大人们,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倒抽,从缨琉璃般的眼眸顺着光线和声音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惊恐,便是厌憎。

  那一刻,他的余光再一次看见了窗外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经没有一片叶子,凄厉而张狂的风雨,彻底的吞没了梧桐树这一秋的生机。

  从老爷子第一时间便扑进了血泊,抱着已经明显没了生机的小儿子哭得好像失去了此生最爱的珍宝,因为恨意与失望而变得狰狞的面孔仿佛随时会将握着利刃的从缨撕碎,颤抖的手指却能准确的指向目光的仇视者,仿佛君王敕令不赦的御命,“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衰老的野兽并不是不会嘶嚎,只是脆弱的精力不允许他轻易将力气赋予,可若是真的到了痛彻心扉的时候,一切的克制与理智都会瞬间开闸,野兽毕竟是野兽,泛着死光与狂恨的眼神足以席卷任何一个对象。

  下一刻,从缨的人生,就被刀光一般冷冽的目光包围了,铺天盖地的寒冷朝他呼啸而来,从缨的眼前只剩下秋日寒凝的暴雨,一片黑暗。

  “···除了这些,卢家还有什么要求?”耳边响起从夫人小心翼翼的声音,像是怕惊动某只不经意停留在指尖的蝴蝶,生怕动静大了些,这美丽却纤弱的生命,就从此翩跹而去,再不回返。

  从缨慢慢地睁开眼睛,将自己从二十年前的回忆中抽身,琥珀色的眼睛沉静如一汪湖水,平静无波,却又深沉如渊,一如他的声音,柔和而疏远,“没了,母亲,这些您安排就好。”

  顺从又安静的态度与方才的尖锐截然不同,可从夫人却宁愿承受从缨的尖锐,也不愿面对他的温和。是温和,也是冷漠。

  从夫人的眼睛酸地发疼,心里苦的发抖,可她却不敢露出分毫,生怕再让从缨的脸上出现丝毫的不耐,她赌不起,也失去不起,哪怕从缨原本赋予他们的耐心不多,可这零丁的耐心也让他们视作珍宝,她只能掩饰地擦了擦眼角,强忍着哽咽,笑了笑,“你放心,妈妈一定好好办你的婚礼,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卢家那孩子委屈。”

  从缨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眉眼弯弯,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口吻也清淡地不行,“那就多谢母亲费心了。”

  “哎,哎!”从夫人赶忙答应了,看着从缨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天底下最珍贵的宝物,热烈的简直能把人看化了。

  从亨度着时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就像是天底下所有溺爱孩子的父亲那样,口吻轻了又轻,神色数次变幻,才试着开口,“你,吃过了没有?”

  从缨一愣,似乎是考虑了几秒,随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从亨顿时眼睛一亮,“那要不要留下吃顿饭?”

  从夫人的呼吸都停下了,看着从缨的眼神里满是渴求。

  “如果不打扰的话······”

  “不打扰,不打扰。”从夫人赶忙站起身叫人上菜,心情雀跃的就像是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我刚刚叫人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你以前不是喜欢吃山药肉圆吗?我刚叫人做了,一会儿就好。”又怕从缨等不及就离开,从夫人擦了擦眼角喜极而泣的眼泪,少见地去了厨房,亲自盯着厨子做饭。

  从亨在一旁陪着从缨,看着他的眼神也不下于从夫人,那般细致又全面,仿佛要将数十年的时光一次性补回来,从缨一概坦然接受,既没有表现的不耐,也没有表现出不自在,他就任由从亨看着,反倒让从亨自己心里生出了更大的不自在,悄悄地转开了目光。

  气氛陡然间又恢复了最初了冷凝。

  从缨笑了笑,心头浑然没有半点涟漪。他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从亨与从夫人,既然能那么残忍的舍弃,又为何要后悔莫及?人的选择往往是不可逆的,想要通过未来来弥补过去本就是不可能,既然如此,坦然点面对难道不好吗。

  从亨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知道不等于做得到。

  从缨的沉默让从亨心头的刀子割地更深,从前从缨不和他们见面,他们还能不直面伤痛与后悔,可当从缨到了眼前,他们才明白,即便他们现在死在了从缨面前,从缨也只会像个称职的儿子,尽心尽力地为他们操办丧礼,可这只是义务,他的心却不会为他们再有半点悲伤,半点在意,早已冷成了冰的东西,渴望他融化,便只能等到春天,可二十年前,他们就把从缨的春天夺走了。

  这种现实简直让从亨感到窒息般的折磨与残酷,“从缨——”他痛苦地只说了两个字,就在从缨温和的目光中消声了。他的胸膛急促的起伏着,眸子染上了绝望,没有哪个时刻让他清楚的明白,从缨和他们,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没,没什么。”从亨逃避地攥紧身边的靠枕,胸膛因为痛苦而微微曲起,浑身上下都游走着绝望的痛苦,但脸上却是一派慈爱的笑容,无话找话,“你最近还好么?”

  多么荒谬,身为父亲居然和儿子像个陌生人一样寒暄。

  这种礼貌时时刻刻都在切割着从亨的心弦,吐出一个字就如在心头剜了一刀,几乎呼吸都疼。

  从缨清淡而平静的应对,眼底掠过从亨身子微微颤抖的情形,却视若无睹,“哦,不错,和喜欢的人结婚总是件开心的事。”说着,还露出了点笑意,不是虚假的礼貌,而是真实的笑意。

  从亨眼底熄灭的灰烬里又冒出点微光,感觉自己的脸部从容了些,“卢八家里事情少,他家养出的孩子,不会差的。”

  从缨对涉及到卢柏的话题总愿意分出莫大的精力应对,“卢柏很好,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从亨也因为从缨的满足和喜悦,在他那被割地千疮百孔的心头上添了两分喜悦,“这就好,这就好。”他为从缨任何微小的情感流露而感到满足,哪怕这微小的像是门缝里透出的微光,也足以让他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

  不过从缨的真实也紧紧限于这一刻,在一下秒,透着微光的门缝便被合得严严实实。

  从亨嘴角的微笑僵在脸上,心头一阵阵疼痛又渐渐袭来。但他却不敢再多问一句,他怕从缨会立刻转身而去,他害怕从夫人在得到又失去后陷入更深的绝望,所以他就只能忍受着内心蜂拥而至的钝痛,等待着从缨不知何时的下一句话。

  所幸,从夫人的催促很有效果,厨房很快就准备好了晚饭。

  佣人们上了十几道菜,可用饭的却只有从缨一个,从夫人忙着记下儿子口味的改变和菜色的喜恶,从亨却看着从缨用餐的动作默默不语。从缨吃饭时,拿筷子的右手总是要顿一顿才会送入口中,缓慢,又不灵活。从亨忽然想起以前得到的消息,这个孩子曾经割断过自己的手腕,他的心头一颤。

  从夫人发现从缨的口味有了很大的变化,他很少吃肉,幼时喜欢的山药肉圆一口也没有动,反而是一盘以前看也不看的香菇菜心连连动筷。

  从缨大抵还是不习惯被人看着吃饭的,他勉强用完了一碗饭,便放下了筷子,笑着招呼从亨与从夫人,“父亲,母亲,一起吃一点?”

  从夫人立刻拿起汤勺盛了一碗汤羹,食不知味的抿着,从亨也夹了一筷子排骨,埋在了饭碗里。

  从缨这才有些从容地给自己添了一碗饭。他今天和卢妈妈见了一面,耗心力颇多,真的饿坏了,白宁可不像卢鸣那样好打发,她是个要命的人,一个不好,完全可以让卢柏与自己分道扬镳。从缨素来谨慎,这般重要的人物,应当被慎重对待。

  用过了晚饭,从缨在从夫人含着泪光的眼神中离去,他知道从夫人想让他留下,可从缨心里却知道,吃一顿饭没什么,可若是真留下,说不准他就要犯病了。从缨做进车里,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主宅,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十足有些自嘲意味,没病的时候进去,真有了病却又接回来,不得不说这世界真是十足荒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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