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生_诡仙——九莲华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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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生

  青元子从来没想到,在他入主胎儿泥丸宫后正在整合肉、身之时,会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圆珠袭击!当他昏脑涨地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半空,眼下是一处八百里方圆的巨大城池。

  城中春.色怡人,百花绽放;各种房屋毗邻而建,街巷通达,井井有条;行人过客,车水马笼,络绎不绝;官府肃穆威严,商家生意红火,百姓生活安康。

  城外青山绿水环伺,农田错落有至。偶有飞花过眼,甚至带着微微的清香,细雨突降,落在唇边,竟有清凉之味。

  好一处繁华之城,好一处清悠所在!青元子抚须而立,不由得升起几分悠闲之念。然而下一瞬,他的心骤然急跳起来!

  色、香、声、味、触、法!五尘生六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知是何种原因,他竟进入了一处封识镇魂境!此境常由心魔而起,又或是大自然中天然形成的幻境,但他此时的处境地又如何会陷入心魔?

  难道夺个胎儿的躯体还会引发心魔?是否此事太过逆天,所以为天道不容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青元子静下心思,他有心查看一番。然而刚探出一丝神识,却发现那城中的芸芸众生皆停下手中的事情,静静地来到大街之上站定。所有人在同一时刻抬起头。这份凝聚了千万双视线的冰冷注视立刻令青元子头皮发麻!

  他自认元婴破丹而出后,心神之强大极难撼动。然而近几年为寻胎儿四下奔走早已心神憔悴,如今这千万余人用同一种眼神齐齐地凝望,竟令他自心里升起恐惧之感!不禁神识大放,连声喝问道:“究竟什么人?!出来!为何困住老夫?!”

  几声喝问无果,眼前的一切又突然有所变化。原本清晰的城池忽然诡异地晃动起来,所有的事物都在慢慢地烟化。无论是城墙、屋舍还是众人皆在扭曲之中消散成雾。

  青元子心中一喜。果然是幻境。虽然是一种极为高明的幻境,但幻境已消,接下来只要找到阵基就不怕破不了这奇异之地!

  然而下一刻,他的自信与从容便已消退,渐转为森冷之态。

  眼前漫无边际的雾突然聚集成团,组成一个庞大的人脸。

  人脸近乎百丈,雾气翻腾,看不清容貌。本应是眼睛的位置却是两束耀眼的光束,将他牢牢地困在原地。他蓦然惊觉到一股强大的神识锁定于自身,令元神止不住地颤抖,犹若那凡尘蝼蚁,连挣扎的余力都没有。

  “前,前辈……”青元子颤颤着开口,未等说出疑惑,一声幽幽叹息自雾中传出:

  “拜你所赐,我终于有了脱困的机会,虽然成功率不大,但也算一线生机。至于你……”

  随着这亦幻亦真不分男女的声音的停顿,青元子只觉得无限恐惧升起。此刻情景说不出的诡异之处,难免令他联想到某位大能被什么阵法束缚,此时正是脱困之时。

  但他也从这位大能的话中听出未尽之意,似乎自己根本得不到好处!难道说,必定要受制于人?!他可是元婴大修士,怎可丧失“争斗”之心?!想到这里,他稍稍平静,目光闪烁着开始寻找突破时机。

  却忽听那人冷笑了一声,似看出了他的意图,冷声道:“莫说你是元婴修士,即便是金仙,进得这里也只能化虚为尘。你自求多福吧。”

  话音刚落,那雾团突然一缩,青元子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一位女子形态,雾团已化做一颗光点急速间划破天空而去!

  青元子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四周是大片大片的云团。五彩六色甚是漂亮,可是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元神正逐渐被分解消散。

  “不!”青元子迅速施展所有神通,却皆不管用。他不由得骇然地大吼道:“前辈!前辈!不知晚辈如何得罪了前辈,要将晚辈囚于此地?!前辈?前——”随着最后一丝元神碎裂,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无边无际的云团依然飘移不定,仿佛一处混元空间,分解吸纳着各种能量。只在最中心的地带出现了一片银紫色的晶芒,缓缓形成旋涡。

  玉台之上,孕妇原本安宁的面容一阵的痛苦扭曲,喉中发出“咯咯”的响声,躯体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她的皮肤如同爬满了紫色的蚯蚓,不断突起又不断地崩裂,大量的鲜血由裂纹处浸出。

  一股疯狂的强悍力量正在她的经络中疾速行走,所过之处寸寸碎裂!

  这股力量的源头,正是胎儿所在!那胎儿比孕妇还要凄惨,在这股肆虐的力量下,小小的身躯布满裂缝,胎盘之内几乎化为了血汤!

  李小莫的神识紧紧锁定泥丸宫内的神珠,刚刚得到的肉、身传来的痛反而令她更加镇定。无尽的岁月流逝后,她这个神魂早已忘了痛是什么感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体,又怎么能让这神珠再将她抽魂夺魂困在其内?!

  她一定要彻底炼化这个混帐珠子!她的命要由自己掌握,再不能任由这珠子摆布!

  青元子留下的木灵力虽然被这贪婪的家伙吞了一大半,但在她无数年来的努力下,已用神炼之法将这珠子同化了十之八、九。原本因为神魂状态而永远迈不出的最后一步,也在此次机遇中终有转机。

  重得肉、身,又有了这么强大的灵力帮助,临门一脚她又怎么允许失败?!就是拼尽骨肉尽碎,也要同化了它!

  虽然同化一体不如炼其为器更加有利,但以她如今这般受困的神魂状态,根本就不要奢望炼化这个奇异的珠子。还是稳扎稳打,先同化为一体,摆脱囚笼后再另想它途吧。

  随着那暴虐的力量越发地肆无忌惮,胎儿的肉、身开始崩溃,一块块的血肉漂浮在胎盘之中。那孕妇的肚子一阵突起,一阵凹陷,她也在晕迷中无意识地惨叫起来。

  突然间,孕妇周身银紫色光芒大盛!缠绕着无数虚幻影像的光束直冲向山体,甚至破山而出,达至上空百余丈!比那五阵齐开时的光芒还要刺目!

  光幕之中幻像无穷。只见彩云翻滚间青山绿水、奇花异草、四象奔逐、神兽参拜……只是一瞬,那幻象与光幕同时消失,孕妇安然地躺在玉台上,身上凸起的经脉已然隐褪,丝丝灵气正在她周身缓慢游走,修复着刚才的创伤。若非她的腹部微微蠕动着慢慢鼓起,身边的鲜血还不曾凝固,刚刚那一切就象没有发生过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李小莫有些欣喜地睁开眼。周围除了红还是红,血管流动的声音、心跳的声音还有灵气在母体内经脉运行的声音充斥在耳边。这么单调无聊的环境却让她兴奋地手舞足蹈,许久才闭上眼。

  刚刚的一番折腾令她精疲力竭,好不容易借用神珠内的力量修复完身体,困意立刻升起。但随即她又皱起眉头,凝神许久后终是叹了口气,将大部分的元神退回元珠内,只留小部分守于肉、身之中。

  一只小小的透明珠子徘徊在胎儿的泥丸宫内,游荡了几圈后试图向外闯,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了回来。

  它原地转了转,突然间膨胀起来,只是扩张到泥丸宫边缘时又毫无意外地被困住。然而一层虚影却浮出珠面继续膨胀,冲破泥丸宫的阻碍,冲出胎儿的脑袋,直到将小小的胎儿全部罩住。

  透明的珠子一阵光华流转——胎儿自母体消失了。

  饶是李小莫在岁月流逝中变得心态苍老,也不禁在此时破口大骂!

  原以为有了身体后便可与神珠契合到最佳程度,可以小范围地操控这颗珠子安分一段时间,直到她自然出生。

  想她刚才甚至不顾没有修为而擅自分神的危险,强行将元神分出大半来控制这颗珠子,却没想到仍然无法掌握它的行为!难道她还是摆脱不了器灵的命运吗?!

  她不甘心!被一颗破珠子囚困了近千年,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线机会,却未曾想最终仍要受制于它!

  李小莫以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婴儿的形象,趴一朵云团上张牙舞爪,愤怒不已!发出的声音,却是阵阵的婴儿哭泣。

  叫了许久后,她终于停了下来。环视周围,一团团五颜六色的能量游走不定,正是她看了不知多少年的神珠内部场景!

  放出神识感应了一下,她又气得两眼发黑——这珠子竟然在一处焰浆中大吃特吃!

  这个吃货!气得七窍升烟的她突然被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击,令她禁不住弯起双膝。难道这难得的转世投胎竟然要以饿死告终?!她不甘心!不甘心!

  神珠在焰浆中翻滚活跃,忽然一顿,紧接着李小莫便发现自己的身体趋于透明,下一刻便出现在玉台上。不等她明白其理,只见那孕妇呓语着皱眉醒来,又费力地坐起,双目茫然地看着她,半晌才讶异道:

  “我……生了?”

  妇人疑惑地看了看自己仍然排血不止的下身,又望着光溜溜躺在石台上的嚎啕大哭的婴儿,再望向对面那个干巴瘦得不似人的死尸,突然惊骇莫名地尖声道:

  “我竟然生了?!”

  蜜香谷,苏氏族地。

  正值凉秋。苏氏族地外围的一处偏僻的小木屋内,凉意无限蔓延。

  一名皮肤干裂的中年女子躺在床上,丝丝血液自皮肤上裂开的细小纹路中浸出,致使她身下的床褥上暗红一片。

  女子微闭着眼睛,枯黄的短发掩盖下是张秀气苍白的脸。从她缓慢起伏的胸口可以看出,她仍然活着。只是活得很凄惨,前景堪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终于迈入门内。随着脚步的临近,床上的女子奋力睁开眼,却只见一名青绿裙衫的女孩急匆匆来到床前。见到她望着自己,便慌不叠地扯出一些笑意,踌躇道:“小姐。三少爷仍在闭关……”

  “……嗯。”床上女子神色平静地淡应一声,仿佛早就知道了结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只是容颜似乎又苍老了一些。她的目光转向窗户,片片落叶枯碎于秋,惹得满目苍凉。于是闭上双目幽幽道:“就此终了罢。”

  女孩脸色一变,有些急切地道:“小姐,别放弃。要不用那传音符再试试?三少爷他这么关心您,一定会来的。”

  床上女子微微摇头,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令她差点气虚而去。缓了许久她才张开沾血的唇,最终却什么都不再说。

  女孩急得双目通红,一跺脚道:“我再去,即便闯也要闯进去!”

  “别。”床上女子终于开了口,明明是虚弱的声音却充满了坚毅。她说:“仙凡两隔。以前是,今后也是。不会为了谁而改变。你不必再去了。”

  “可您只要服下固灵丹、淳玉丸,这身修为迟早会恢复。他们何其忍心!”女孩愤愤不平地道,“明明是最有希望突破元婴的修士,却被这般对待!青儿不服,替小姐不服!”说罢,她立刻转身疾步向门口走去。

  床上的女人嘴唇动了动却未能发出声音。碎了金丹的修士;灵根毁坏的修士;被吸尽元阴的女修;肉、身根基破损的修士。呵,修士避之唯恐不及的恶事她竟然遇上了四种,家族自然会抛弃她。

  而四品灵丹得来不易,必要用在资质高的精英身上,如她这般废人,灵丹什么的都是奢望。

  她微叹口气,双眼迷离似睡,掩去那一瞬间的无奈。

  可惜了她这先天木灵体——好不容易得到的肉、身,好不容易得到的修仙之路,却因她的轻率幼稚而轻易地毁坏!

  恨吗?怨吗?如今那个尽得便宜的人却避而不见。昔年的情宜,终敌不过成仙的宿愿。呵,果然是无情修仙道!

  若是能再得机缘转世重生,她再不会这般幼稚!

  “不甘心,不甘心呐……”女子的喃喃低语如落地的枯叶,一碰即碎,散成微尘。

  名唤青儿的女孩早已迈出门槛,闻言又退了回来。急步到达床边却发现——床上的人,已经去了。

  她呆呆地立了很久,又转头凝视着东边喃喃道:“少爷。您最心怜的那个人去了。您知道吗?即使是成了仙,也见不到她了……”

  泪缓缓地流下。不知是为床上的人,还是她这个受命守护却失了职的人。

  秋色孤凉,落叶随风,满目赤黄。生与死是种自然现象,不过一世轮回而已。然而对修仙的人来说,回忆曾经活着的人,却是种撕心的折磨。

  所以,即便生时再得怜惜,死后终会被遗忘。

  不弃不忘,就会成为心魔。她还没有那样的资格。

  谁也不曾注意到,床上女人的百汇穴处忽然一阵虚空波动,一颗近乎无形透明的珠子冒出后刹那间又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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